庞知县定了定神,说道:
“大人,是西城鬼陵出了事。”
他不愧是当官的读书人,言简意赅,知道先将重要的结果说出来,后面再补其他的内容。
庞知县开始还担忧赵福生不知‘西城鬼陵’,说完之后看了她一眼,却见赵福生点头:
“我知道,一百多年前,朝廷曾在万安县城西建了一个陵园,专门用来埋葬因鬼祸而死的镇魔司中人。”
在赵福生重生后,范必死兄弟曾对她心生忌惮,考虑过将赵氏夫妇的尸身埋入陵园之中。
只是后来计划不如变化快。
赵氏夫妇厉鬼复苏,而鬼陵对于当时的万安县来说,本身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照规则,朝廷每年都要派人前来打下烙印。”赵福生道。
但因为万安县被朝廷变相流放的缘故,从去年八月中朝廷派人来打过烙印后,一直至今将近一年的时间,再没有人打过烙印。
西城陵园之所以有‘鬼陵’之称,本来就缘于陵中安葬的人死于鬼祸——换句话说,就是埋入陵园内的人厉鬼复苏的可能性比一般的死人更大一些。
以前倒好,有朝廷将领负责打下烙印。
以将级的驭鬼者打下气息,镇压还未复苏的厉鬼,变相将危险镇压。
可一旦烙印停止,鬼陵就有可能出现异动。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二范当时放弃了将赵氏夫妇葬入鬼陵的打算,深怕赵氏夫妇一葬进去,鬼陵现有烙印的力量支撑不住,到时鬼案爆发,整个万安县都得跟着死。
“呼——”
庞知县听她说起这话,不由长长的吁了口气:
“大人既然知道这个事情就好办了。”
他肩上的重担像是因为赵福生的话而瞬间被卸下大半。
紧绷的面皮因为突如其来的轻松,而微微颤抖了两下,一时之间手抖嘴抖,连话都说不清。
张传世眼里露出鄙夷之色,连忙上前邀功:
“大人,我来说。”
“那你说嘛。”
赵福生见庞知县确实一口气松泄得太快,劲一时半刻有些提不上来,只好让张传世说。
实际上事情到了这里,她已经心中有数了。
一个多月前,范必死就提到过鬼陵烙印是去年八月中打下的。
如今已经八月初,从时间上来说,烙印失效就是这两天的事。
万安县有鬼雾笼罩,本身厉鬼复苏的机率就要比其他州县更大。
如果是在去宝知县之前,赵福生恐怕还有些无计可施,但宝知县一行让她收获了一枚买命钱,且成功封神了赵氏夫妇,获得了门神的一部分能力,她再提起鬼陵失控时,就多了信心与底气。
事实上在听到‘鬼陵出事’后,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一个解决的方案。
张传世一听赵福生允许他说话,不由挑了下眉,得意的回头看了一眼瘫坐在椅子上的庞知县。
他脸上的伤才刚结疤,半边眉毛都没了,此时做出表情显得他的那张脸既骇人又怪异,却不影响众人看出他此时的小人得志。
第123章 传递敲击(5K大更)
“……”
赵福生眉头一皱。
“糟了。”
张传世见她神情不善,意识到自己太过得意,连忙收敛心神,说道:
“从前天晌午大人与大小范一起乘车离开万安县后,县里的天色早早就黑了。”
这会儿是八月初,白天的时间长,夜里时间短,不到戌时是不会天黑的。
可前天才刚酉时中,天色逐渐就黑下来了。
众人当时觉得有些不安。
但想想近来万安县没有厉鬼出没,之前要饭胡同的鬼祸才刚过去不久,哪有可能这么倒霉,镇魔司的令司前脚一走,后脚立即就闹鬼案了?
鬼又没有智商,不可能知道赵福生离城才对。
这样一想,大家便没将天黑放在心上。
不过张传世觉得有些不安,当天连夜收拾了东西从对面的棺材铺子搬入了镇魔司中。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像是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他听到了‘哐哐铛铛’的敲击声。
“有人来镇魔司敲门?”
赵福生问。
这会儿庞知县缓过气来了,摇头:
“不止是镇魔司,我也听到了敲击声。”
张传世话说到一半,又被他抢了先,心中有些不快,怏怏的瞪了这瘦知县一眼,没好气的道:
“我正说着呢——”
“谁说不是一样的?”赵福生曲指敲了两下桌子。
“那怎么一样?功劳都给他抢去了……”张传世开始还声音大,后面见赵福生冷冷看他,顿时识趣住嘴。
赵福生不和他贫嘴,而是看向其他人。
只见城中大小官员、乡绅及富人俱都面现惊惶之色,显然这敲击声有鬼。
她问:
“你们也听到了?”
“听到了。”
众人异口同声,都齐齐点头。
这数十来人同时开口,震得屋里房梁都‘嗡嗡’作响,外间的杂役也忐忑不安的探头来看,显然所有人都很关心这件事。
“于维德你来说。”
赵福生再度点名于维德。
老乡绅颤巍巍的拄着拐杖出列,说道:
“回大人的话,我人老了,瞌睡不多,前天夜里好不容易打了个盹,突然半夜半醒间,似是听到了‘哐哐’的凿击声。”
他提起前夜的事,仍觉得恐惧,脖子上肉眼可见的浮出鸡皮疙瘩,声音也变了调子。
“我当时以为哪个下人不懂事,夜半三更还敲得‘哐哐’响,吵得人不得安宁。”
于维德本来就不易入睡,这会儿一被吵醒更是火冒三丈,连忙起身唤了人来,要将这夜半乱敲的仆人找出让他吃个教训。
哪知查了半晌,却根本没有找到敲击的人。
而在这期间,敲击声一刻都没有停过。
“不瞒大人说,我真是被那声音吵得眼胀头疼,眼珠子都要爆掉似的,脾气也越发火爆难忍。”
赵福生点了点头:
“受到厉鬼的鬼域影响后,极有可能出现心烦意乱的不安症状。”
这一点是她从前人记录的卷宗之中得知的。
而人的恐惧有时隐藏得很深,又因自尊的缘故无法顺利宣泄,便有可能化为怒火,脾气变得古怪至极。
于维德听她这样一说,忙不迭的点头:
“大人说得极是。”
“之后呢?”
赵福生连忙问起鬼祸相关线索。
“之后我越想越气,觉得这些下人阳奉阴违,我猜是这些刁奴见我老迈,莫非是想欺我不成?”
他这样一想,便不肯善罢甘休,连夜让人将所有家人、奴仆一并叫来于家正堂。
当时让家里管事整理名册,挨个点名。
“我要看看,是谁敢半夜敲击,在将我吵醒的情况下还敢敲凿东西。”于维德提起当时的情景,不知是不是受鬼祸影响,他说话时胡须颤动,还有些生气的样子。
“那你最后可找到了端倪?”
赵福生顺口问了一句。
她话是这样问,实际心中已经有数了。
庞知县已经将最后的答案早就说出来了,此时问话只是了解案子详情。
她话音一落,于维德的脸色大变,摇头:
“大人想必也料到了,我全家老小一并都被招来正堂前了,挨个点名后,发现所有人全都在正堂前,哪怕就是家中襁褓中的曾孙都被抱来了,没有人敲击!”
而当时凿击声并没有停止。
“我当时没往鬼案上想,又猜是不是外间有人敲东西,兴许是夜里安静,声音便传得又响又远,传入了我于家的宅子。”
可于维德是万安县有名的乡绅。
他的宅子很大,左邻右舍隔了很远,照理来说就是有响动也不应该传这样远。
除了夜里声音传得又远又响之外,唯一的可能就是厉鬼作祟。
当时众人还没有想到这里。
于家人便打了灯笼出去寻,方圆数里走了一圈,都没有见到有敲击者,但那敲击声却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