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蒯满周拿在手中的这一朵由‘棺材钉’所制作的特殊的‘花’,是当日在蒯良村中时,为了将庄四娘子送走,赵福生亲自做了交给她的。
这一朵鬼花落到了蒯满周的手中,这意味着蒯满周几乎要承接庄四娘子的力量——甚至要化身鬼物。
赵福生垂下眼皮,将内心的情感隐藏在其中。
“这一次万安县终于除去了一大祸害——”
鬼车内一片沉默,但赵福生仍强打精神,语气平静的道:
“纸人张已经彻底蛰伏。缺少了这样一个祸害,镇魔司掌握在我手里,将来无论实施改变,还是其他事情,都好办得多。”
她见众人神色呆滞,眼珠转动极慢,又道:
“此间事了后,我还需要你们帮助。”
这话音一落,范氏兄弟、陈多子倒都有了些反应:
“大——大人请说。”
三人不约而同转过了头来,一团血雾将三人笼罩,使得三人的模样看起来似鬼更甚于似人了。
赵福生心中一沉,却仍道:
“如今天下百废待兴,我打算大家休息几日,随即我会制作一些镇鬼之物,分发至天下各处。”
“同时昨夜鬼门关大开,有些厉鬼散于大汉朝四处,你们近来如果有闲暇,辅助我一并将鬼捉回鬼域。”她一说完,二范、陈多子点了点头。
许驭双手放在她腿上,闻言仰头:
“福生,我也可以帮忙。”
她双眼失明,可相较于其他人,她状态相对还要更稳固。
赵福生强忍心痛,摸了摸她头,应了一声:
“好。”
说话的功夫间,夜游神穿越街舍,直冲入万安县镇魔司。
此时天色将将微亮,万安县镇魔司的人已经醒来了。
昨夜闹的动静很大,县里人都没睡着。
此时天亮了,丁大同带着帝京幸存的几名令使们正安抚着镇魔司内部。
一道女人尖锐的哭声传来:
“丁大人,咱们可是昌平郡的故人了,当初我们卢家是跟大人一起前往帝京的,我们侥幸得赵大人青睐,与大人一路,可如今过了这么长时间,我女儿就是受了恩情,也该还报清了。”
一听这哭声,原本神情僵硬的陈多子面容起了变化。
她眼里露出挣扎之色,一双雾蒙蒙的双眼瞬间也明亮了许多。
“大人,是、是我娘——”
说话的人正是陈母。
“丁大人,我女儿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她现今有家不回,我们也不知道她成天在外面做了什么,干了什么事儿,我那外孙盼儿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娘亲,一个女人家——”
陈母说到这里,心中格外不忿。
丁大同被她拉拽住,十分不快。
若是以前,他是昌平郡将领,陈母这样的人连出现在他面前,与他说话的资格也没有。
现如今,陈多子驭鬼有成,且实力非凡。
在武清郡中,他曾亲眼目睹陈多子实力,这个女人早非昔日可比,令丁大同又畏又惧。
因此他在面对陈母时,罕见多了几分耐性。
听到陈母训斥女儿,他既感鄙夷又感无耐。
这女人目光短浅得很。
她有今时今日地位,全靠陈多子,可这女人却全然不觉,竟又想拉着女儿回卢家围绕灶台锅碗过一生。
丁大同强忍心中反感,挤出笑意:
“陈老太太——”
话刚说出口,丁大同便感觉到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鬼气。
这煞气十分熟悉,他不由自主的低喝了一声:
“夜游神!”
赵福生的夜游神煞气丁大同十分熟悉,他一感应到这一点,立即高喊出声:
“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
丁大同这一声喊叫像是将笼罩在万安县镇魔司上方的阴霾一举挥去。
所有人神色一振,眼中露出希望之色。
就连先前絮絮叨叨的陈母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抱怨,本能的转头往大门的方向看去。
丁大同的眼睛发亮,脸上露出喜色:
“开门、开门,大人回来了——万安县安全了!”
“万安县安全啦!”
“万安县安全啦!”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高呼,将这一消息迅速传递了开去。
不多时的功夫,县内也隐约传来惊呼声。
“万安县安全啦——”
“安全啦——”
与此同时,此时正游走于万安县千家万户的灶台间的武少春听到了惊呼,情不自禁的抬头,在听到‘安全’的消息传来时,武少春的眼睛一亮,一扫忙碌一夜的疲惫之色。
……
此时的万安县镇魔司内,伴随着丁大同话音一落,鬼车在中庭现出形影。
车一停下,陈母见此情景,不由吓了一大跳。
“鬼——”
纵使她少有见识,可此时见一尊青袍厉鬼驾驭的鬼车凭空出现,自然也知道这是邪祟。
好在她一路跟赵福生行来,见过鬼案,倒并没有太过失态。
可这喊话声一响起,丁大同再难掩饰内心的不喜,喝斥了一声:
“这是神!大人供奉的鬼神。”
陈母被他一喝,立时喏喏,接着又道:
“那我家多子——”
正说话间,马车停稳。
车门打开,赵福生率先跳下马车。
一见赵福生身影,所有人俱都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大石这才彻底落地。
“大人,我家多子——”
陈母不等其他人开口,抢先出声。
陈来子跟在母亲身后,闻言拉了她手臂一下:
“娘——”
她如同隐形人。
自当年丈夫死后,她守寡回家,跟着母亲寄居卢府,自小便谨言慎行,极少出声。
以前的陈多子与她情况差不多,可这一年多以来,陈来子也看得出来姐姐与当初大不相同的。
如今母亲还随意将陈多子当成以前的女儿一样当众喝斥——
陈来子想到这里,有些不安,又喊了一声:
“娘——”
陈母经女儿一提醒,本来焦急的心情一顿。
但此时赵福生下车之后,两个小孩、二范及陈多子也跟着接连下车。
陈多子的脸色惨白,嘴唇丧失了血色。
她的眼瞳很黑,黑得有些邪异。
一种令陈母感到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目前的女儿陌生且具有一定威仪,仿佛不再是以往被她捏在掌心里搓圆捏扁的女子。
陈母此时对女儿失控的恐惧占据了上风,甚至压过了在她看到陈多子的刹那,本能的惊骇。
“你还知道回来!”
陈母大声的喝斥,并用力的跺了一下脚。
她与人说话时,是温顺的、和气的——尤其是在男人们的面前,她向来表现得懂礼。
可此时教训女儿时,却表现得颇为激进与尖锐。
卢育和牵着儿子,远远站在厅内。
赵福生对他印象并不深,他年纪大了,似是个老好人,平时不多言多语。
此时他没有出声,只听着丈母娘责备妻子。
“你看看你几多岁数了?37岁的女人了,有家庭有丈夫有儿子,却成天不知礼数,与人在外奔波,像什么话呢?”
陈母看向女儿,大声喝斥。
陈多子与她平静对视。
一个逐渐年迈苍老,一个正当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