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血肉被烤干的‘郝晋遗’瞪大了失去眼皮的眼珠喊着。
地面的黑影像跳动的灯火,但‘他’找来找去,没找到诡异的存在。
不久,他再一次向张氏制灯者祈求。
每一次祈求,都意味着他死期临近。
可惜许多人目光短浅,他们明白世间险恶,人心不古,可他们下意识的视而不见,认为自己定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会是绝境中的例外。
那模糊不清的黑影又一次回应了他。
窗户倒影上,显现出‘郝晋遗’与那模糊不清的影像,一影站立,一影跪伏。
站立的影子冲着跪在地上的影像一招手,抹向跪伏影子的头颅。
这一抹之下,如同随手摘了个果子似的,竟将那脑袋摘了下来,如同提一盏灯笼,提在了手中。
模糊不清的影子看向灯笼,接着伸手虚空一抓,竟将跟在‘郝晋遗’脚边那抹原本‘无人’能见的黑影儿装入灯内。
做完一幕时,那灯光幽幽亮了。
他将这盏灯递给跪在地上的‘郝晋遗’,黑影接过灯,立马欢天喜地的起身跳跃。
……
看到这里,一切真相大白。
郝家鬼祸以一种诡异、沉默的皮影戏法儿一般的方式重新呈现于众人面前。
伴随着过往呈现,隐匿的鬼域被一点点揭开。
那些被藏起来的腐臭又重新出现。
只是事情还没有完结。
丧失了脑袋的郝晋遗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死’了,他提了一盏灯,可那被他提在手中的灯分明是一颗头颅。
那头颅内发出亮光,五官扭曲,还残留着生前的痛苦。
此时似是意识到赵福生等人的存在,那鬼灯头颅张口了:
“大人,鬼要来了,你们听到了吗?”
这一幕场景之惊悚、之恐怖,简直是令曹固无法想像。
他被巨大的恐惧钉死在原地,无法逃走,无法出声,唯有浑身颤抖。
赵福生低垂下头与鬼灯笼对视。
灯笼上那张面庞露出恐惧的神情,又情不自禁的夹杂着痛苦,偏生它自己好像全无察觉。
“鬼在哪里?”
赵福生平静的问。
曹固不停颤抖。
他无法想像赵福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能镇压住恐惧,以平静异常的语气跟厉鬼对话的。
曹固想逃,可双脚却被禁锢在原地,且不知是不是他因害怕而生出了幻觉:他真的好像感应到鬼来了。
“鬼来了,它就在门口。”
被郝晋遗提在手中的头颅鬼灯道。
说完,它似是十分疑惑:
“大人,你们怎么变高了?”
郝晋遗外表英俊,身段高挑,可此时他却觉得赵福生几人像是身材瞬间长高至丈余,竟需要它仰天对望。
它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蒙蔽,竟然无法看清自己不远处的无头身躯。
在极度的惊恐下,曹固竟然思绪浮想联翩,情不自禁的想:郝晋遗如果能看到自己此时的情景,它会发生什么事呢?
第770章 裁断阴司
正当曹固胡思乱想之时,郝晋遗又开始焦虑。
无头尸身提着人头灯笼走来走去,人头灯笼内发出诡异的绿光,绿光映照下,郝晋遗生前的恐惧、痛苦被众人一览无遗。
“鬼要来了——”
“鬼要来了,我要躲到哪里去呢?”
头颅鬼灯喃喃开口。
它心念一动间,无头尸体提着它走向书桌:
“文清不要杀我,不是我害死你的,是我叔父、是我叔父——”
它顺手将头颅放置在桌面上,整个人坐入椅子中,双手趴在书桌前,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团。
上面的人皮纸被它压印上透明的尸油,它却全无察觉。
就在这时,窗外嘈杂声又响起来了。
有人惊恐交加的喊:
“四少爷出事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有人疯狂拍门:
“开门,开门!”
“四少爷——”
“晋遗——”
外头喊声不停响起,有下人喊话声,也有郝老七等人的喊话声。
头颅鬼灯脸上露出害怕之色:
“文清回来了,文清回来索命了——”
他双手拼命的挣扎,双臂乱抓,头颅却因为被他自己放置在桌面上,一动也无法动。
“我怎么动不了?我怎么逃不走了?”
“我要逃走,鬼不要杀我——”
他嘶声大吼。
房屋内,一切杂音消失了。
“……”曹固胆颤心惊,‘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事情并没有算完。
鬼使神差的,曹固扭头去看窗户——果不其然,窗户上映现出另外的景像。
只见窗户上映出屋内的情景,一大群黑影破门而入。
黑影很快发现了趴在书桌上,早已经死去了郝晋遗,众人**合力,想将他尸抬走。
但他的尸体却像是被粘伏在地上、桌面上了。
这样的情景郝氏众人早已经熟悉了。
郝定珠的身影越众而出,接着一名提灯人走至尸体近前。
随着灯光映照,先前还粘黏在桌面上的郝晋遗复苏,受到鬼火引诱,情不自禁的跟着‘他’离开。
这是郝晋遗搬迁园林的真相。
不久后,南园因为死了人、闹了鬼,众人纷纷遁逃。
接连死了许多人,仆从不敢进入这里,郝定珠等人也不敢来查看,久而久之,南园便荒废了。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上映照的如皮影戏一般的动静归于沉寂。
不过事情并没有完结。
在曹固噤若寒蝉之时,窗户上又不知何时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黄光,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又出现了。
郝晋遗照例跪伏在地,对着这身影祭拜。
身影不知对‘它’说了什么,‘它’提在手中的灯笼竟不住点头。
就在这时,桌面上那张揭下的、被摊平的人皮竟幽幽的站了起来,它初时干瘪平整,但内里像灌了气一般,不多时的功夫,人皮晃晃悠悠的,双腿开始变得丰润,然后站稳了脚。
它的肚腹也像吹了气一样鼓起,紧接着是手臂、头颅,最终眨眼功夫变成了一个‘人’。
郝晋遗复苏了。
此时的‘他’脸色惨白,初时似是不适应身体的变化,走路晃晃悠悠的,但不久后,‘他’便走得顺当了,嘴里喃喃道:
“我要告状。”
“我要告状。”
“我要告状。”
人皮复苏的郝晋遗喃喃不停的道。
‘他’每说一声,没有得到回复,脸色便越阴沉,身上黑气更盛。
赵福生看向曹固,曹固浑身发抖,语不成调。
这是属于同山县的案子,案件闹得这样大了,从事发之后‘至今’,赵福生阴差阳错进入鬼域,足足七个月的时间,就在同山县镇魔司的眼皮底下,这群驭鬼者却连告状之人是鬼、是鬼都不清楚。
若非赵福生来到鬼域,通过走访寻查,再通过鬼域之中时光的交错,令昔日案件的影幕碎片一一重现,这桩案子恐怕沉于鬼域,世间再无人知晓了。
赵福生纵然没有出声,可曹固从她沉冷如水的眼神看得出来她心中所想。
他惯会察言观色,可此时他却不敢动。
真相太骇人、太惊悚,在百姓面前、在乡奴们面前、在大地主及镇魔司杂役们面前耀武扬威的驭鬼者此时变成了胆小鬼,不敢询问眼前的‘鬼’有何冤屈。
他不停的摇头,不敢去看赵福生的眼神,如装死的鸵鸟,将头埋进胸前。
‘郝晋遗’还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