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真初时还以为她心怀戒备,有些话不愿意告知自己。
此时一听她这样说,顿时明白她的意图。
他活到这把年纪,又与鬼打交道,深知鬼的可怖之处,明白有些话能听,有些话不能听。
“那你别说了。”他立即道。
赵福生点了点头。
刘义真说道:
“昨天傍晚你离开之后,不久镇魔司的马车来接你,说是在孟婆的摊位上扑了个空,没有见到你人。”
当时刘义真还以为她另有事情要办,因此独自离开了。
她是驭鬼人。
至少在明面上,万安县内她是横着走。
众人并没有猜到她会出事,这样一桩小插曲也没有被刘义真放在心中。
直到天明之时,他发现庙内三个鬼都不对劲儿了!
“要饭鬼的鬼息靡弱了,而我祖父的尸身与鬼棺内的无头鬼的气息都有波动。”
当时夫子庙内弥漫起鬼雾。
这一异变将刘义真吓出了一身白毛冷汗,以为三鬼要同时复苏。
好在片刻之后鬼雾散去,本来处于复苏边沿的两个大鬼重新陷入安静。
事情发生后,他当时第一个怀疑的目标是纸人张!
此人家传贼性基因,诡计多端,对鬼棺早就心怀叵测。
刘义真一想到这里,立即提棍在要饭胡同巡逻。
刚走不远,便见到远处有人影,他说道:
“我喊了一声,你就回我话了。”
赵福生对于三鬼的异动原因心中十分清楚,她余悸未消,按压着仍疯狂疾跳的心脏,道:
“与纸人张无关,因为要饭胡同的平衡险些被打破。”
鬼马车不知道是何来路,竟然能强行打破刘化成、无头鬼两大凶鬼形成的绝对平衡。
而要饭鬼气息萎靡,应该是与她使用鬼臂盗取了金铃受到反噬的缘故。
“……”
刘义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对夫子庙的情况能给出解释,证明她应该知道某些内情,再联想到她提起这件事情无法告知自己,会引来厉鬼标记,刘义真顿时就明白她昨夜遭遇了鬼祸。
狗头村的鬼案过去还没有多久,她便再遇鬼祸。
他的目光落到赵福生身上,见她双臂无力垂落,神情有些疲惫,除此之外,她神情坚毅,目光锐利。
若非他隐约可以感受到她此时气息紊乱,脸上还残留着若隐似无遇鬼后的心悸之感,刘义真竟然完全看不出来她与鬼打过交道的。
驭鬼的人很难不受到鬼的力量反噬。
能撼动刘化成、无头鬼两个大凶级别的鬼物,可见赵福生遇到的鬼祸非同一般,她是怎么能完好无损从这样一个鬼祸之中逃脱?
此时刘义真的心中掀起了惊天波澜,种种骇然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
他甚至迷惑于赵福生的存在。
如今万安县里许多人都在关注她,稍有关系的人都知道她的来历:曾被范氏兄弟掌握在手中的棋子,本该是顶祸的替死鬼,但因差阳错之下侥幸驭鬼有成,最终逆袭掌控镇魔司。
这样一个在绝境之中出现的小人物,却在短时间内让本该失控的万安县迅速安定。
她表现出了非凡的办鬼案才能。
从时间线来说,她明明还只是一个新人,却能频频从鬼案之中脱身。
刘义真的心里涌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莫非这世上真有与鬼打交道的天才,赵福生就是此时万安县的救世主?
他识趣的没有再去询问昨夜发生的事,只是旁敲侧击的打探道:
“那如今情况稳定没有?”
赵福生面色一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纠结片刻,她摇了摇头,神情略有些谨慎:
“这可不好说。”
第92章 灾级鬼祸
这是什么答案?刘义真顿时哑然。
赵福生苦笑道:
“具体情况我不能和你说,但我认为问题很严重。”
这个事情涉及到了鬼马车上的时空金铃。
金铃被她利用鬼臂盗走,而驭使鬼马车的厉鬼则又靠金铃指路。
失去了这个铃铛,这个在万安县肆无忌惮横着走的鬼车算是暂时的熄火了——它有极大的可能被困在了四十年前的刘氏宗祠之中,停在了刘化成六十大寿生辰的那一天。
乐观一点想,赵福生也算是彻底解决了一桩鬼案:鬼车案此后应该暂时不会再发生,无辜的万安县百姓暂时安全。
但不幸的是:夫子庙危了。
无头鬼与刘化成本来形成相对的平衡,但鬼车停在这里,稍有异变,两鬼受到刺激说不定会立即复苏。
这两个鬼可不是什么软桃子,一旦形成鬼祸,也是格外棘手。
想到这里,赵福生戴上痛苦面具。
同时她还想到一个问题——在被驾车鬼甩掉的那一瞬间,她看到驾车鬼摆在腿上的鬼册,上面写了一个名字:郑河。
虽说这个名字她此前从未曾听闻,可目前她听到过最熟悉的姓郑的人则有一个……
想到这里,她突然开口问道:
“宝知县的郑副令叫什么名字?”
她的思维简直天马行空。
刘义真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她的思路,但听她发问,仍是道:
“叫郑河。”
果然是他!
赵福生呲了呲牙,倒吸了一口凉气,叹道:
“我可真对不起他啊。”
鬼车铃铛丢失,但驾车鬼可有两件大凶之物。
失去定位的金铃,它还有一本鬼册。
若是再按照鬼册名单抓人,这位郑副令兴许会是移动鬼车下一个倒霉的猎物。
但不幸中的大幸是:金铃被她薅走后,鬼车失去方位,郑副令如果运气足够好,就算鬼车仍会到处乱钻,但在没有引路金铃的情况下,短时间内要想准确的抓到郑副令并非容易的事——
好在郑副令即将厉鬼复苏,兴许他熬不到鬼车出现的时刻便一命呜呼。
赵福生由衷的期盼:
“希望他运气够好。”
“……”
刘义真听她没头没脑的叹息了两声,只隐约猜测她昨夜经历的鬼案恐怕跟郑副令扯上了关系。
虽说不知道两者间怎么会产生联系,但他好奇心并不是很重,也知道鬼案与性命相关,因此并没有发问。
“算了,他自求多福吧。”
赵福生摇了摇头,问刘义真:
“有没有饭?我饿了。”
“……”
刘义真一时之间有些跟不上她跳跃的思路,但闻听此言,仍是摇了摇头:
“还没煮。”
“没煮?”赵福生突然向他点头示意:
“既然是这样,那不如去孟婆的摊位上喝汤,我正好有话问你,边走边说。”
刘义真有些犹豫。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因此心生戒备,站在了原地没动。
“走吧。”
赵福生见他不走,劝了一声:“我请客!”
与她相识以来,她并非不择手段的阴险狡诈之辈,两人彼此受制于对方,都在小心翼翼的探索和平相处之道。
如今她释放出善意,又只是请自己喝汤,且喝汤地点又不远,孟婆也是熟人,想必没什么问题。
他的不安可能是一种错觉。
想到这里,刘义真点了点头。
两人对话耽误了一会儿功夫,出了要饭胡同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孟婆的摊位已经摆上了,摊子上有几个人正在喝汤。
见到赵福生的到来,那几人狼吞虎咽的将碗里的汤全倒进嘴里,丢下两个大钱在桌上之后,连嘴都来不及抹,连忙起身向赵福生打招呼:
“赵大人,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