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同山县镇魔司。”
她画的圈类似圆弧形的‘回’字,画完看向曹固:
“我画得没错吧?”
曹固壮着胆子探头往前一看,接着点了点头:
“大人真是妙笔生花。”
“……”
赵福生忍了想打他的念头,又在代表着镇魔司的内圈外围再画了一圈:
“这是所谓乡奴的居所,对吗?”
曹固缩了下脖子,点头:
“对。”
“士绅、门阀及贵族等地主住哪?”赵福生问。
曹固手抖了抖,想要伸手出去指,又不敢。
赵福生喝道:
“你举手画给我看!”
“是、是、是。”
曹固抬起胳膊,在乡奴之外画了一圈:
“在这个位置。”说完,又道:
“这一圈共分五个版块,乡绅、门阀、权贵、商贾,各自住在不同的方向。”
他们抱结成团,形成不同的同盟,彼此之间如同地主公会,竞争很凶。
“还挺有组织有纪律的。”赵福生冷笑了一声。
这话曹固就不敢接了。
“然后官府在这里。”曹固在这些大地主的居所外头所在一个方位指了一下:
“这之外就是同山县百姓居所,不同的人住不同的方向,这些人普遍小有薄产,属于中户,最外围是下户。”
他说道:
“城外这里则是同山县的地盘。”
他不知道赵福生的目的是什么,但话说到这个份上,索性他便将同山县的布局全部画出来了:
“同山县位置独特,易守难攻,三面环山,这几座山中矿产丰富,分属城内这里——”他指向大地主们居住之所:
“这些人的资产。他们每年将名下山头瓜分,然后把这些名下产业地盘分割成不同的区域,再租给一些上户,上户用租金承接下来山头,再招揽下户亦或杂户去挖山采矿。”
实际同山县这一产业链已经十分成熟。
山头包括矿源在内属于大地主,大地主将山体矿源承包权交给上户。
上户接到采矿权后,再加价卖给下户,下户为了从中获利,便招揽杂户,甚至有人偷用廉价的乡奴开矿,拼命压榨,以从中赚取足够的利润。
……
庞知县毕竟是命官,他一下听出其中门道,解释给赵福生听:
“大人,相当于大地主有开采矿权,把这权力以十两银子为代价卖给上户,上户再以十五两银转手卖给下户,下户要想赚钱,就得从杂户、乡奴身上入手。”
这些话听得赵福生一愣一愣的。
“谁说咱大汉朝百姓傻了?这承包制都有了。”她干笑了一声。
但是这笑意之下,她意识到底层的杂户、乡奴生活艰苦。
庞知县以十两银举例挖矿权,实际大地主收取的可比十两银狠多了。
这中间过程人人都有赚,唯独下头的人卖力干完,最终却难混个温饱的生活。
“唉——”
她长叹了一声:
“这日子怎么过?”
除了现实的压力,这城中还有人祸的威胁。
这所谓的‘人祸’就是灯火祭了。
同山县在这样的情况下,上头的人竟然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甚至认为这是属于‘太平盛世’,可见48年前,这里发生了灭县鬼案也不冤了。
她看向曹固:
“大概的情况我也理解了,你说说此次同山县的事呢?”
事情绕了半天,赵福生还发了一通火——好在她理智还在,没有失控,否则出手将曹固杀了,曹固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他心中暗自庆幸:终于说回这桩鬼案了。
原本认为同山县的鬼案只是小事一桩,甚至一开始曹固都不想提及。
可与其说起同山县内政务相关的事,曹固觉得压力极大,还不如提这桩鬼案了。
“大人,说来这桩案子不大——”曹固道:
“大人也知道,我们此地是镇魔司为尊,其次大地主,再之后是官府,接着上、中、下三户。”
提起正事了,赵福生一扫不耐烦的心情,点了点头:
“鬼祸发生在哪里呢?”
“鬼祸发生在大地主家中。”曹固很快答道。
提起鬼案,赵福生面色一肃:
“你详细说说。”
曹固恭顺答道:
“是。”
他想了想,在脑海里先整理出此事脉络了,这才道:
“大人,一个多月前,慈溪路里郝家祠请托人来镇魔司,说是家中出现了怪事。”
第752章 厅堂鬼像
“郝家祠?你给我指指,在哪个位置处。”
赵福生敲了敲桌面,示意曹固指给她看。
她目光是盯住了大地主居住片区一带,果然,曹固提手指向的也是这一区域,但他举起的手犹豫了半晌:
“大人,这方位也不知道哪方朝东,我这——”
“没事,你指个大概的方位,我好心里有数。”说起鬼案,赵福生耐心十足,示意他随意定个方位就是。
曹固就讨好的道:
“大人果然英明宽容——”
才给他一个好脸色,这个人马上蹬鼻子上脸说废话了。
赵福生脸一沉:
“别说不相干的话,以此为东!”
说话声中,她指尖‘咚’的敲击桌面,定了个方位。
曹固吓得浑身一激灵,当即眼神都清澈了许多,立即找到了位置:
“大人,那郝家祠在此处,他们位于北面,其家主名叫郝定珠,已经年过七十了,是难得的长寿者。”
他边说边看赵福生脸色:
“这郝定珠的祖父曾在朝为官,积攒了一些家底,早前在世的时候,是县中上户,后来越发发达,买了几个山头,后续不少乡民携田产卖他,这些年也成为了地主,只是毕竟只是官府出身,底蕴薄了点,不如其他地主。”
曹固道:
“但这郝定珠近几年很活跃,每年都向镇魔司捐纳许多贡奉,他好像有意要拿下绘灯权——”
这些事情是曹固在联络,因此他提起这事儿便顺口说了许多。
郝定珠惯会经营讨好,曹固上任这两年也收了他不少好处。
不过驭鬼者大多刻薄寡情,曹固虽说收了钱,但在赵福生面前却并不敢为郝定珠说好话,甚至隐隐有些想与此人撇清关系了。
“这个事情就是他家里闹出来的。”曹固恨恨的道。
“他家族之中,好似供养了一个后生晚辈,名字叫啥我也不清楚,读了书,想走入仕的路。”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冷笑之色:
“都到这个年代了,还去读书——”
他一边冷笑一边看赵福生脸色,见她垂眸看向桌面也不出声,心里立时一个‘咯噔’,笑意马上就僵住。
“进京告状的就是这个郝家的后生晚辈了。”
曹固一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便将话题重新带回到鬼案之上:
“这小子上告了晋州镇魔司,说是家中出了鬼祸,一来二去的,竟然告到帝京了——”
曹固话音一落,脸上也露出纳闷不解的神色。
“为何这桩鬼案告到帝京你会觉得如此稀奇?”
赵福生讶然道:
“虽说各地有规定,一般当地鬼案当地了。”
镇魔司帝京总署人手有限,也不可能常年累月在各地奔波,给当地镇魔司府衙擦屁股。
毕竟鬼案人人畏惧,若是当地镇魔司令司、令使们只享受税务供奉,而将鬼案责任外移,天下就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