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挥手示意郑河出去。
郑河如蒙大赦,带着古建生离开了。
留下陶立方几人开始忐忑了。
“陶立方、胡容、姜英,你们三人本来是属于昌平郡治下的人,大同没有回到昌平郡时,你们不必留守万安县,跟郑河一样,你们今日回去立即收拾行囊,最好在明后两天之内启程返县。”
几人也跟着应承。
一旦将这些人剔除出万安县的范围,赵福生很快让他们先离开这个会议厅。
等人走后,谢景升这才道:
“假设你的猜测属实,大战在即,才更需要人手,这个时候你将人遣走,到时孤立无援。”
赵福生摇头:
“郑河几人本来驭使的厉鬼品阶低,在这样的鬼祸中,留下来作用不大,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反倒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们几人如果能护住自己所属县内稳定,对赵福生来说反倒作用更大。
“更何况到了明年三月初五,纸人张一来,同样我的鬼车也来了,万安县的诸人也会跟着回来,我也不算孤立无援。”
她说完后,顿了片刻,看向谢景升:
“谢先生,倒是我需要你的帮忙,暂时不能请你回帝京。”
谢景升坦然笑了:
“留就留,我这把岁数,活到现在也算幸运,死了也不亏。”末了问道:
“你想要我怎么做?”
赵福生道:
“县内少了这些驭鬼者,寻常鬼案需要你跟满周替我搭把力,在大战开始之前,万安县不能出乱子。”
在此期间,赵福生也要做一些准备,以应付纸人张的到来。
之后二人又说了一番话,又做了一些应对的布局商议,最终才出了议事厅。
镇魔司内,众人各行其事。
庞清正在领着一干人清点此次赵福生带回的金银之物,将其记数、称重,归入府库,庞知县则除了拟户籍章程之外,难免也要上心银钱之事,再计划如何用这些钱发展民生。
而徐雅臣等人还在,商议着晚上要设宴为赵福生的归来接风洗尘。
一切风平浪静,在这里的众人憧憬着未来的生活,全然不知三个月后即将会掀起狂风骤雨。
……
之后的时间里,庞知县行动迅速。
他第一时间令人召集长条镇孔佑德携张老头儿入万安县。
不久后,长条镇上传来一项风言风语:此前七年,长条镇有项合计387两银的税收并不合理,疑似早前是隔壁四方镇坡镇该缴纳的税金之一。
但因为事隔七年,事情过去久远,怕有理说不清,镇长孔佑德有意想要彻查税收卷宗。
可此事关系税收,事干重大,孔佑德害怕贸然提起激怒四方镇,引发争议,继而祸及自身,因此犹豫不定。
消息一传出,镇内百姓立时无法平静。
就在这时,封门村中有人传出小道消息:只要百姓联合请愿,上书万安县,令县中派人来彻查,说不定能将这一笔税收平摊到四方镇去。
这消息越传越广,不到半月时间,封门村已经有人主动请命,说要收集万名册,请万安县的县令重查这一笔税收。
不久后,封门村一名姓张老头儿主动招揽此事,开始登记名册,用以向万安县请命。
……
此时的封门村里,昔日的鬼祸旧址郭家旁侧的一间农家院坝中,张老头儿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令家中两个儿子手持木锤敲击铜锣。
院坝正中摆了桌椅,一名年约五旬的男人坐在桌前,正抄录着名字。
院中排了三队长龙,排队的队伍已经站到了外头的田地里。
张老头儿喊:
“林老八,本名林八狗,生于——”
他一面说话,那坐在桌案前的男人便开始登记。
林老八见张老头儿说得详细,心中既是不安,又有些犹豫:
“张叔,只是请命,说这些干什么呢?”
他道:
“这倒像登记户籍,到时说得详细了,朝廷不会又录税收吧?”
张老头儿眼睛一瞪:
“咱们县里如今治理的是赵大人,赵大人的面你也见过了,当初郭矮子家出事时,人家大人不远千里来办案,也没吃喝你家的,还免了不少人的税,你胡说什么呢?”
他骂完,又道:
“如今四方镇可能贪污了咱们镇三百多两银子,持续了七年时间,这几百两银子平摊到镇上每个村中,每个村每年每人都要交不少钱,你一年勤耕种地,能攒得下多少?若是这笔钱分回四方镇,大家伙到年头说不定还能有点结余,能给家人闻到点荤腥。”
说完,他喝斥:
“那这请民册你倒是记不记?你要不记,给你把名字划去。可我先说好,这事儿要是成了,你们的税收变不变我不管,但我们是实打实的能少付税金。”
他这样一说,林老八立即惶恐:
“记、记,当然要记,我家孩子的名字也一并记上,管用不?”
张老头嘴角微勾,傲然道:
“当然管用,人多好办事儿。”
一场众人的质疑还没有掀起便被张老头儿镇压,后续封门村的全民请命进展顺利。
三天之后,全村共计921人被统计在册。
这一叠户籍以请命的方式,上报万安县庞知县的手里。
第737章 大战前夕
封门村的户籍十分详尽、真实。
其中包含了封门村内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出生时辰在内,一个也没有错漏。
庞知县拿到这张老头儿交上来的第一份户籍册时,异常兴奋,当即赶到了镇魔司,交到了赵福生的手里。
“大人,这是刚收到的封门村户籍,我已与去年户籍核对过,果然有人员出入。”
庞知县说道:
“去年大人令我统计户籍时,封门村的在册人员数量为七百多人,如今再度重新统计,则多了近两百人。”庞知县摇头:
“这些刁民——”
他习惯性的吐槽了一句,接着又道:
“但就是税收——”
赵福生摇了摇头:
“将这一笔税收抹去就是。”她想了想,“镇魔司的数额先不动,将朝廷的其中一项税收名额抹除。”
大汉朝式微,镇魔司几乎实现了地方自治。
赵福生地位特殊,这一笔税赋的抹除就是上报朝廷也仅走形式,大汉朝廷不敢不应。
庞知县则有些担忧:
“大人,长条镇一镇税收数量倒在其次,可如果这样的法子管用,就怕其他镇况相效仿,到时数目一多,怕给大人添麻烦。”
他只是一县之长。
当日赵福生与镇魔司召开会议时他不在现场,赵福生提及的几件事他不知道,只是担忧赵福生如果擅动税赋缴纳标准,会惹祸上身。
在庞知县看来,纵使赵福生有本事,可税收之策干系大汉朝廷,就怕双方博弈,镇魔司不保她,会给她带来麻烦。
万安县能有如今光景,与赵福生的存在脱不了干系。
庞知县活到如今,人生走到尽头,但他前大半辈子混混噩噩,仅懵懂度日,反倒临到老了,才终于有发挥自己所学、才干的机会,也对这样的机会十分珍惜。
他不想赵福生出事,恨不得她长命百岁,永久庇护万安县才好。
“你放心,这一点我心中有数。”
赵福生摇头:
“不瞒你说,其实从去年我办鬼案,深入乡俚,我就发现大汉朝税赋名目众多,百姓苦不堪言,视税为虎。”
她说道:
“每年税收之中,棉麻、丝绸、米粟等各种类繁多,三不五时就有官差下乡收取,费人、费事、费力。”
收取之后堆积在县里,有些米粮原本收上来时是精粮,等到运送入州郡,说不定早生虫了,又变次品粮。
官员为了交差,便在征收之时加大数量收取。
而到了州郡之后,未必会及时再运送入京,再一搁放,便肥了鼠蚁,又要消耗一些。
为了满足朝廷征召,各州府在制定税务时,便会加大标准。
例如当季米粟本该收取一成税赋,但为了防止损耗,便制定收纳三成。
这一些标准落到百姓头上,便如同一座重山。
且除了税收本身的各项物资外,运送的人力也是一项极大的成本。
此时大汉朝民不聊生,许多百姓落草为寇,路途山匪很多,尤其是在运税粮、银等时节,更是匪徒频出。
押运粮、钱的车辆必有官兵护送同行,这样一来,人一多便要吃喝拉撒,这一笔运送费用、路上人员吃喝,又得摊到普通百姓身上。
这此间种种,才是造成大汉朝百姓日子越发艰难的原因。
“我如今抹除去的长条镇这几百两税银,上交大汉朝国库仅只几百两,可摊到百姓身上的则要加倍。”赵福生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