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躲在巢穴里,等一切过去。”
那汪碧水里, 似藏着怨气,又埋着火星。
他的头发垂落在江渔火身上,灰蓝色的像柔软的绸缎。这个时期的眼尾和面颊长出细小的鳞片,发出细碎的光,被地上微弱的火光反射着晃来晃去,流光溢彩……
江渔火眼睛追逐着那些碎光,渐渐感到晕眩。
勾魂摄魄的美丽,令人目眩神迷。
她不由被攫住心神,指尖触在上面。
伽月稍稍偏头,吻住了她的掌心,长睫垂着,细细舔舐她的手。
沉静的心忽地就被弄乱了,江渔火挺身吻了上去,而后抚着他的后颈一个翻身,将这个美到令她失神的鲛人压在身下。
乌发垂落,晶晶冷眸里有融融笑意,江渔火看着身下的人,指尖点在他眼下。
“那这次,我陪着你。”
吻轻轻落下去,却换来对方用力的吮咬,又重又急切,像是要把她的一切都吞吃掉。江渔火不甘示弱,唇舌便相互追逐缠绞。
巢穴里的空气渐渐变得潮热,两道轻重不一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衣料在幽暗中窸窸窣窣,蹭出暧昧的声响。
纵使身体在发热,鲛人还是要比她凉得多,气息依旧清凉。江渔火被他的气息包裹住,呼吸也在他的一次次掠夺中乱得不成样子。
亲到最后,她承受不住想要分开,却没办法结束。后颈被人紧紧锢着,热切地索取,直到将近窒息,她才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
江渔火脑子有些发晕,伏在身下人的胸口上闭眼喘息。直到此刻,她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隐约觉得伽月和上次有些不一样了。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衣衫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得差不多了,半褪不褪,松松垮垮地挂着,身下人褪得更是干净,一低头就看见大片如玉的肌肤,被蒸腾得微微发红。
她撑着坐起身,隐约感觉到和之前有所不同,她一低头便看见大片的鳞光,这才意识到他此刻还是鱼尾的形态。
“这怎么……”她有些气恼,皱起眉,“这怎么能行?”
“你变回去。”
她拍了拍身下的尾巴。
身下的鲛人却垂了眼睛,侧过脸去,长睫在幽暗中颤动,做错似的一副可怜模样,“发情期……我的身体……维持不住人形……”
便是这三分可怜,叫江渔火失了分寸,错误地估计了许多事情。
直到鲛人撕破了温柔的假象,露出最原始的一面。
原来发情期果然是兽才有的东西,即便在天生灵体、智识过人的鲛人身上,也是兽性压过人性……只是当她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来不及了。
鲛人尖利牙齿蹭过的纤细而紧绷的脖颈,在上面激起一阵又一阵颤栗,是兴奋也是恐惧。
他咬住她的后颈,像叼住猎物般让她动弹不得,在猎物身上打上标记,将自己的气息涂满她全身,让她再也无法逃脱。
鲛人清凉的吻重重地落在怀中人颈侧,一路溯游而上,与那点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痴缠良久,在她耳畔吐息,“你逃不掉了,这只是开始……”
怀中人渐渐被撩拨得浑身发热,本能地靠近他,但越是靠近越是滚烫,越是滚烫越想要靠近,如此循环往复,没有尽头地相互索取,要她在这个半是滚烫半是清凉的欲海里,和他无止境地沉沦下去。
*
昭明城。
前线连失数城,这座世间最繁华的都城再次陷入阴云。
“陛下!”
年轻的皇帝忽然从昏睡中醒来,猛地坐起吐出一口血,将身边伺候的宫人吓得连忙惊呼。
秦於期睁开眼睛,看到了许多张面孔,每个人都面色焦急,每个人都面目模糊,嘴巴张合着,喊他“陛下”。
他忽然回过神来,原来自己已经是皇帝了。
梦中的画面如潮水般退去,跪在他面前的人逐渐清晰起来,而梦中的人面目却不断变得模糊,想留都留不住。无论如何都留不住,她甚至已然换了一副模样。
秦於期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是那个年轻的雄心勃勃的大雍帝王。
帝王抚着额角问,“西面战事如何了?”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没有人想做那个第一个报出噩耗的人,尤其是在皇帝病重之际,若是令皇帝气急,身体再出什么好歹,多少身家性命都得赔进去。
但皇帝的命令又岂容违抗,当那道不怒自威的目光落在身上时,便无法再生出任何畏缩之心。
“启禀陛下,山南失守后,浮石、孟北、焦林三城相继沦陷,乱军已至……明州境内。”
话音落下,殿内又是一片死寂。
明州……去往都城必经的明州……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短短几个月,天下的形势忽然就变了。
几个月前,皇帝从病中痊愈,重整旗鼓,御驾亲征,这一次大雍集结了最精锐的部队,士气也再一次变得高昂,从上到下都做好了三个月内踏平西都的准备。一开始,战况的确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雍国的军队几乎就要长驱直入,直取西都城。
但谁也没想到后来的仗会打得这样艰难,谁也没有想到那个苟延残喘的国家忽然就和仙家联合在了一起,更没有想到凭空冒出来了一个不要命的姬家仙人。
皇帝从山南郡城撤回后便旧病复发,虽然心腹大臣极力掩盖皇帝病重的消息,但多日不朝难免令人心生猜疑,明眼人心中都清楚,大雍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那么多重臣名将先后奔赴战场,却谁也没有办法扭转局势,凡人和仙人中间终究隔着天堑,而仙人们站在了大周的那一边。
民间甚至开始流传是因为皇帝残酷的抑仙政策触怒了神明,在这片已经荒废了无数座神庙的土地上再一次生长起了神明的传说。
是神派那些仙人们去襄助周人,天命又要回到周人手中了。
秦於期静静听着,只说了句,“知道了。”
随即遣散了一众臣属,连前来看诊的御医也被他屏退,起身一个人朝着那座宫中最神秘的寝殿而去。
东宫那处偏殿还是保留着从前的样子,不大,塞了许多珍奇古怪的小物件,都是他从前搜罗来为了讨江渔火欢心的。
可惜,一件也没有得她眷顾,和他一样。
秦於期进门的动静惊醒了在耳房休息的宫人,宫人恭敬而妥帖地点燃了灯烛,好叫他能将这间屋子里的一切回忆看清楚。
和这么多年来的许多次一样。
火光亮起,秦於期便又回到了当年的夜晚。
夜里她总是疼痛难忍,他便将手递到她嘴边,默不吭声地任她咬着,被她咬得血肉模糊,就好像她身上的疼痛能因此分摊在他身上一样。
梳妆台、铜镜、螺黛……
一切都还在原位,铜镜里仿佛还能看见当年他为之描眉的绝世容颜,白发红衣的少女坐在晨光里,掀眼看他……只是想起那一幕,至今心都会不自觉漏掉一拍。
秦於期走到镜前,烛光映着,只看见一个两鬓霜白的人。
被她一剑击中后,他的身体便大不如从前,这次从山南郡城撤退回来,一病之下,竟生出华发。
不知道若是她看见,会不会觉得快意。
“再为孤讲讲她的事吧……宫里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她了,但你是不会忘记她的对吗?”年轻的帝王对着镜子忽然道,他目光略往侧后方一瞥,铜镜边缘映照着一个垂首侍立的宫人,“玉玲儿。”
正是方才进门点灯的宫人。
斯人已乘白鹤离去,她却被困在了这间院落里。
但被困住的不止她一个人。
当她被安排驻守在这里,每日清扫打点,不得令其有任何改变时,玉玲儿知道,这位以雷霆手段铲除同胞兄弟上位的年轻帝王,将自己困在了过去。
玉玲儿如同以往许多次一样,将那些细碎的琐事一一道来。那样的人,对她来说只是惊鸿一瞥,其实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只是有人不肯让这些雪泥鸿爪消散,一遍一遍地挖掘、加固她的记忆,从她的记忆里夺取养分。
玉玲儿讲完了,以往这个时候陛下会让她退下,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再待上一会儿。
可这次,她久久没有等待退下的命令。
“还有呢?”站立在铜镜前的背影突然开口了,他觑着铜镜中的渺小身影,“怎么不讲讲,你是怎么帮她谋算着逃出去的?”
玉玲儿脸色唰地惨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求陛下饶命!”
秦於期缓缓转过身来,轻笑一声,“饶命?孤已经饶你很久了……”
他步履一步步逼近,“孤一直知道,是你暗中提点她,叫孤心软,解开她的束缚。但孤不想杀你,她信任你,喜欢你。呵……孤求而不得的东西,她给了你。孤想着她回来的时候,若是能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留着你,也好叫她知晓孤在为她改变,不会再伤她身边人。”
秦於期摇了摇头,英挺的长眉痛苦地蹙起,“可是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好叫人难寻。好不容易寻到了,却怎么也不肯跟孤回来。她变了,孤也变了,这场旧梦是时候醒了……”
这样平平无奇的一个夜晚,东宫却无端起了一场大火,其中一间偏殿被整个烧掉了,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这间偏殿是干什么的,更加不知道里面被烧掉的东西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原本病重虚弱、两鬓霜白的皇帝忽然就痊愈了,一夜之间又变回了从前英姿勃发的模样。皇帝召开旷了多日的朝会,只发出了一道令旨——
“开府库,取地兵,装配三军,戮尽天下仙人!”
第208章 果实 “拿到了我身体里……”……
极致的欢愉带来的是极致的疲倦。
好困……
江渔火此生都没有这样渴望过睡眠。
头脑已经记不清被多少个浪头冲击过, 浪淘过无数遍,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了,只想睡觉。但有人总是不让她睡踏实, 让她累到极限昏睡过去, 又在欢愉灭顶时被迫醒来。
她只记得自己在风浪里颠簸了很久, 风波并不总是汹涌,也有柔波轻漾的时候, 但都无一例外地没想让她好过。
“渔火……看着我……我们在一起……”
江渔火沉重的眼皮睁开一条缝,鲛人的脸浸染着欲色, 美得惊心,但更令人惊心的,是他眼中强烈的占有欲, 浓得让她想要逃走。
“你要去哪里……”
察觉到她的退缩,鲛人长尾一扫,紧紧缠绞住她的身体, 将她牢牢钉回原处,再不得动弹。
“唔……不要了……”
鲛人却更紧地箍住她身体,在她身后耳语, 喘息沉重, 声音透着委屈, “说好要陪我的……要反悔了吗?”
“我没有办法了……渔火……只有你才能陪我……”他在她耳畔低声下气地哀求,吻却毫不客气地落在她颈侧, 一路吮噬舔咬, 将她本就濡汗的身体弄得更加湿润, “它是为你而生的啊……它好想你……每一次……都只是想离你更近一点……”
江渔火将下唇咬出一片牙印,纤细的脖颈被迫高高仰起。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无比后悔, 她怎么敢大言不惭主动提出来要陪他的!
鲛人吻过她迷离潮湿的眼角,又吻住她微启的唇,在颠簸中咽下她近乎破碎的呻吟,舌尖侵入,尾巴绞紧,更加发力地挤占她的每一寸空间。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