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得江渔火仔细想。
那一声“我想要你”便有如命令下达。天旋地转间, 江渔火就被抱着回到了最开始醒来的那张榻上。
头顶高悬着那颗最大的夜明珠,先前觉得它光芒微弱,此刻竟觉得它亮得有些太过了, 把一切该看到的, 不该看到的全都呈现在了眼前。
清楚得让人想羞恼地别开眼, 但她毕竟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她只是有些茫然无措。
然后呢?
下一步, 该怎么做?
她向来是个既有担当又有行动力的人,他重伤未愈, 她便天然觉得来完成这件事的人该是自己。
耳边一片水声,搅得她没办法思考,就在她难耐地想要将人推开时, 伽月忽然放开了她的耳垂,幽幽地吐息。
“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像是教导,又像是引诱, “你喜欢什么地方,就吃下什么地方……”
他说罢又去含弄她的耳垂,显然已经找到了喜欢的地方。
后来江渔火才明白自己的结论下得有多早, 他喜欢的地方远远不止这一处……
巢穴里很安静, 法阵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无论是海水还是声音,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在这处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地方, 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 可她就像是穷人家饿惯了的孩子, 即便被放在一桌丰盛的食物面前,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吃起。
白玉裸呈无暇,只等她享用, 可她却想起在天阙的禁室里那具遍布伤痕的身体。
被她碰到的话,还会痛吗?
伽月耐心地等了很久,最终等来的却是一个拥抱,以及落在他肩头的,小心翼翼的亲吻。
“真是……”
呼吸滞住一瞬,暖意从心头漫延开去,酸胀得不能自已,他紧紧抱着怀中人喟叹一声,只恨不得肉骨都相融。
“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真是……爱到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这份爱不仅没有消减,反而一日更盛一日,神魂身心都被她控制住,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只能顺从地,任凭她施为。
可那具灼热的身体贴上来,只是肆无忌惮地汲取着他的清凉,一处贴热了还知道换一另处位置,却不知道这样似有若无的磨蹭撩拨得他有多辛苦。
想要融为一体的渴望无比坚定,但……要等等她。
她靠在他一侧肩头,目光在他锁骨下方三寸处停留,指尖在周围掠过,却小心地不去触碰那块地方。
伽月知道她在想什么,那里曾经有一个很深的血窟窿。
“不痛了,已经没事了。”
他吻着她的侧脸,握住她的手想要抚在锁骨下给她确认,她却凑过去在上面亲了一口、两口、三口……
她说,“给这里也渡一点气。”
温热的气息拂过肌肤,激起一阵颤栗。
忍耐已经到了临界点,他不得不将她的面颊拨转过来,垂首衔住她的唇,肆意地亲,问她,“还记得我们要做什么吗?”
江渔火被亲得微微眩晕,在清凉的怀中舒服地眉眼半眯,蹭着他的胸口点头,却不见进一步动作。
他稍稍换了个姿势,用身体语言提醒还有谁在等她,微微惩罚似地咬她的耳朵,“你说过想要我的,怎么还不来呢?”
她果然睁开眼睛,明亮的眼眸里盛满清澈的欲.念。
这是对他的欲.念。
他将人抱起坐在身上,额间相抵,“要不要再来一次?”
江渔火轻轻摇头,“不要了,会头晕。”
一次已经让她久久无法回神,二次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奇怪的样子。
她想起自己的任务,便学着伽月对她做的,细细地吻他冰凉柔软的唇,可在这方面,她不是个好学生。
牙齿又一次磕到了嘴。
那双湛蓝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她,海波泛起,漾出笑意,江渔火看到了便心里发虚,于是她用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怎么了?我想看着你。”
伽月说着,却没有拨开她的手。
“不许。”
“为什么?”
“你笑话我。”
“我只是高兴。”
“那也不许。”
“好,我答应你不笑了,放开我吧。”伽月耐心地回应她,“我只是想看着你。”
江渔火依然不肯松手,“第一次在西都城皇宫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的。”
“哪样?”可或许是眼睛看不见她,身体便会不自觉地去寻找她的位置,只一动,两人身体俱是一僵,擦身而过。
“夜晚潜入我的房间,亲……取过鲛珠之息就不见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是在做梦。”
江渔火心跳得很快,擦碰并没有结束。
“我并不愿离开,只是怕惹你厌恶……才不得已……”
伽月亦是咬牙忍耐着,黑暗更加放大了他的感官,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不愿离开的,他想进去。
察觉到他的意图,江渔火微微往后缩了缩。
伽月托住她的腰,手心沾上她的细汗,“我在房间里留了东西,你明明也很喜欢……”
江渔火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留了一套衣服,她往地上看去,那件黑衣正叠压在白袍之上,一如它们的主人。
“嗯,我一直很喜欢那件衣服……很合身。”
只是眼下却不是那么合身了,江渔火有些急躁,这点疼痛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反而这么不上不下让她难受,心里也一直惴惴不安着。
“别急,你还没有准备好……”伽月阻止了她更进一步的动作,轻顺她的背安抚,吻她从颈侧流下来的汗珠,珠含在嘴里怕化了,于是便用舌尖两边搅.弄。
“知道那身衣服为什么会那么合身吗?”伽月忽然发问。
江渔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起了一层淡蓝的雾气,是鲛珠之息。但她感觉脑子里面好像也起雾了,飘飘然落不到实处,好奇怪的感觉。
“……不知道。”
没有办法思考的时候,只能老实回答。
她陷在那层雾里,迷迷糊糊地想,这样奇怪的感觉是因为鲛珠,还是鲛人?
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回答,伽月轻笑了一声,“当然是因为,每一寸我都仔细……掐算过。”抱着他的身体轻颤了一下,伽月缓缓开口,“你或许并不知道,鲛人的手……天生灵巧。”
江渔火重重吸了一口气,她知道了,她现在知道了!她的心神都快要被搅散了……
她无力地伏在伽月肩头,将脸埋进去,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不成样子,泄愤一般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鲛人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用手轻顺她的背,于是手上的水便抹到了她的后背上。
江渔火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
心中气恼,却不敢真的用力咬下他一块肉来,只是不松口。
“生气了?”伽月轻轻安抚,手上不疾不徐,“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他的道歉……
江渔火痛苦地仰起脖颈,脑子里面的弦紧紧绷起,她感觉满室的珠光在一瞬间变得涣散,像满天星。
她接纳了他的道歉。
然而这只是开始,就如同军队作战前,会先派出探子,试探好行军的路线,大军才会进发。她也作战过,她应当明白的,可是没有一条行军的路是仅仅一个探子就能被侵占住的,她明白是她当初想得太简单了。
“别怕……”鲛人的吻落下来,缠住她的唇舌,缓缓搅动。
江渔火没有力气和他追逐,意识变得很迟缓,身体也提不上劲,只能任凭他索取,无论哪一处都是。
她听见伽月喑哑的声音,“是我做的还不够……”
还……还不够吗?
还要怎么样?
江渔火忽然有些后悔在他问要不要再来一次神交的时候拒绝了,现在这种缓慢而漫长的折磨更不好受。
但显然,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仿佛是真心实意要向她道歉,伽月放开了她,将她平放回榻上,只轻轻吻去她脸颊颈侧的汗水,像是清理。
吻落在每一处,无声抚慰,哪怕只是隐秘的间隙。
江渔火咬着唇,眉尖再次痛苦地蹙起。
她躺在榻上,目光看到头顶上的壁画,上面绘着一副当年她给鲛人喂果子的场景。
那时的鲛人在进食上十分挑剔,并不像今日这般饥不择食,她送上捞到的新鲜鱼虾、河蚌……他都不屑一顾,却偏偏在某一日看中了她手中的野果。女孩儿半信半疑地向他张开,那枚成熟的野果便显露在鲛人面前。
这是他想要吃的吗?能……吃吗?
可书上明明说鲛人的食物是鱼虾,大鱼吃小鱼,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江渔火不理解,但还是试着递给他,鲛人并没有接,就着她的手便开始吃起来。
壁画上绘的正是这一刻。
那枚野果被手揉捏过,本就有些许软烂,鲛人轻轻咬了一口,立刻便能尝到果肉里甘甜的汁水。
似乎是太久没有进食过,鲛人吃得很珍惜,一口一口地将整颗野果吃了个干净,一滴汁水也没有撒在外面,甚至细细地啃噬掉果核附近的果肉,最后才恋恋不舍得将果核吐出来,还给她。
那个时候她很高兴终于有食物可以喂他了,于是便每日去山上给他摘新鲜的野果。
她都记得。
清晰地感受到每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