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话是要放的,可别说出去杀蛇怪,眼下要从这里怎么出去都是个问题。
苍清抬头,举起手燃起掌心火去照先前下来的地方,上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又蹲下身去照地面,和四壁一样也是肉红色的,火光凑得近,看得久了地面似波浪般在上下鼓动,苍清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定睛再看,地面缓缓渗出了粘液。
“小师兄……”她才站起身,话都未说完,脚下的地面忽而上下剧烈浮动起来。
不止是地面,连四壁也在晃,好似翻江倒海,叫人根本站不住,苍清重心不稳朝前摔去,没有意料之中的磕个大跟头。
有人接住她成了她的软垫,代替她摔进粘液里,二人脸对脸,李玄度的嘴唇正好碰在她的眉心处,温润柔软。
他急促的鼻息轻轻呼在她的额间,痒痒的,叫她唰一下红了脸,比起她点在眉间的朱砂痣,有过之而无不及。
整个空间,地动山摇。
地上的粘液如沼泽,越渗越多,越聚越多攀上他的衣摆。
二人平躺在地上,她没动,他搂着她也没动,只抬起一只手燃起了指尖火。
火光将他们的脸都映成了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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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妹宝开窍啦!!!动心还远吗?!
那李道长离掉马追妻还远吗?!!
真力:本书里的内功。
凡人修真力,妖怪是灵力,神就是神力。
妹宝跟着李道长学道术,所以目前修得也是真力。
第40章
“我说二位道长,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温情呢?能不能先找出路啊!”
元真意跌坐在一旁,勉强稳着身形,他的手撑着地, 长时间接触受不住粘液的灼烧, 苦着脸不时甩手斯哈两声。
烂糟糟的白襕衫长摆拖在地上,受了粘液腐蚀更破了。
这粘液的灼烧力度加剧了。
苍清忙从李玄度身上爬起身, 只是这里摇得实在太厉害, 试了几次又都跌回他怀里, 最后二人相搀着才起来。
李玄度岔开脚稳稳站定,将她护在身前。
之前下洞时弄脏了衣摆, 他都没有施术, 这一回却火急火燎地施了避尘术。
衣服焕然一新, 再没有任何污渍与破口, 也掩住了后背肌肤上被粘液灼烧的伤。
苍清扶着他的腰, 摸到过他背上的破口,一定很疼, 瞧一旁元真意的脸都皱成了团。
李玄度却仿若无事, 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苍清想不明白,明明那么疼, 他刚刚为何不赶紧从地上起来?
明明可以站得那么稳, 他为何会和她一同摔倒?
明明嫌弃她身上难闻的味道,他为何还要来接她?
周遭动荡不停,她稳稳躲在他怀里, 心绪乱飘。
平日里只要不是鬼,再惊险的时刻,苍清都能镇定思考, 今日不知道是怎么了,心慌得很,都不敢抬眼去瞧一瞧身侧人的脸,怕对上他的视线。
“二位道长!快想想法子啊!我不想死在这里。”元真意的哭嚎声叫回了苍清乱七八糟的神思。
她拍了拍心口安抚下狂跳的心,说道:“我们所处之地绝非树洞。”
李玄度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应声说:“别怕,不管是什么,找不到路炸了就是。”
“怎么不怕!”元真意先嚷道:“鞋都要烧穿了。”
苍清倒是真不怕,虽不知心跳为何这么快,但有他在旁又觉安心。
她也没解释,镇静下来后,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浮生卷上的记载,想到柳枝如蛇般的大柳树,说道:“卷上书‘遗,性喜寄生,本体形似蛇’,这粘液又有腐蚀性,我们或许是被吞进了蛇腹。”
“你是说柳树是遗的寄生物,我们在遗的肚子里?”李玄度起手甩出两张符纸,“破!”
爆破符无火自燃,打在软壁上,不见分毫效果。
异族不怕符箓,也印证了苍清的说法,柳树是蛇,蛇为遗,二者相辅相生。
“对,大柳树被怪蛇寄生,二者早已融为一体,它想将我们吃干抹尽。”
“那就划烂它的肚子出去。”
“月魄!”李玄度腰间的月魄剑出鞘,握进他手中,“抱紧了。”
苍清立时意会,牢牢抱住他的腰,好让他腾出手掐诀使剑。
月魄剑势如长虹,在不大的肚腹中来回穿刺,周遭空间晃得更加厉害,上下颠倒犹如巨蟒翻滚,元真意蹲不住,直接滚了个来回,裹了满身的胃液,烧得他吱哇乱叫。
苍清二人也有些吃不住,勉强稳着身形。
“上来!”
李玄度半蹲下身,召回月魄剑一下刺进粉肉软壁里,以做支撑。
无需他喊第二遍,苍清毫不犹豫跳上他的背,一时忘了他背上还有伤,手环在他胸前,两脚盘起牢牢箍住他的腰。
这么紧急的时刻,疼得龇牙咧嘴的李玄度起身时还损了一句:“缠这么紧,你是蛇妖吗?”
习以为常的苍清只作未闻,周遭晃得太厉害,她生怕掉下去,抱得更紧,指挥道:“小师兄!上!叫它穿肠破肚!”
坐骑李玄度才带着她飞身而起,顶上忽而传来一股巨大吸力,胃液也如潮水拍岸,汇聚成柱,浇了他们满头满脸。
二人本能闭眼闪避,一时间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他们已经身处林间,从高处跌进了满是碎骨的枯叶中,这回换苍清垫在李玄度身下。
“你好重,快起开!”苍清“哎哟”连连,忙着推人。
李玄度赶忙翻身起来,顺势也拉起她。
眼前的大柳树弯起了躯干,宛如醉酒呕吐的人。
他们这是被呕出来了???
看来遗受不住月魄剑的攻势,吐掉了他们这几块硬骨头,顾不得身上满身的胃液,只慌乱擦了擦,避免外露的肌肤长时间碰触被灼伤。
蛇怪此时盘在大柳树上,嘶嘶吐着蛇信,目光死死盯着他们,随时要发起下一次攻击。
李玄度立时又执剑上前,与之缠斗在一处。
如此近的距离,才发现它背后果真长着一对薄如蝉翼的绿翅,这般颜色,这般薄度,又有这样的浓雾和攻击速度做掩护,隐在翠色的柳条中,不怪人先前瞧不出来。
本来它游动的速度就快,有了翅膀简直如虎添翼。
根本找不到机会斩杀它,相反它倒是找准时机朝着掩在一旁的苍清冲来。
苍清早已习惯,异族见了她都喜欢的紧,她抬头望了望天,瘴气遮云盖日。
“小师兄!巽字决!”
李玄度执剑而立,浓雾化作的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在他的眼睫上,他闭上眼,双手掐诀起心动念。
“春风生万物,万物始清明,起!”
一时间衣袂飘飞,柳条也被吹得沙沙作响,随风而荡。
迷雾吹散开去,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到众人脸庞,自然也照在冲着苍清而来的遗身上。
它的动作在一瞬间停滞,日光于它真如火烧毒炙般,背上的羽翼来不及收起,灼出个大洞,疼得它不断扭曲翻腾,抽搐着从半空中掉落下去。
李玄度跟着落地,一剑刺在遗的七寸处,很快它便停止蠕动,身形开始缩小,皮肉也被日照灼烂随之消散,最终只剩一小堆白骨。
这回苍清没有碰到遗,自然也没有吸收能量,她自认不太想当吸收鬼怪能量的大魔头。
李玄度捡起地上的尸骸,说道:“我记得浮生卷上说这骨头可以医治心疾?”
“先收着吧。”苍清的注意力眼下在那棵大柳树上,没了寄生物,它翠绿的柳条变作焦色,整颗树迅速枯败下去,“轰”地化成烂泥一堆。
遗死了,浓雾自然也就散尽,无望山的毒瘴不复存在。
元真意离得近,正巧被柳树烂泥砸了一身,他艰难地扒拉出来,“结束了?”
苍清点点头,“不过我们还得在山里寻玉灵芝。”
话是这么说,但谁都不知这玉灵芝是个什么玩意儿,为此李玄度还用传音符传音问大师姐,对面表示没听说过,让他随便拔几株灵芝回去。
「如果用不到就晒干了带给我!我将以大力丸作为馈赠。」
谁要大力丸啊!
真是打得好算盘,珠子都蹦人脸上了。
李玄度抹掉脸上的“算盘珠子”,听话地照着大师姐的指点拔了许多草药以及真灵芝,并怀疑大师姐拿他当小工在使唤。
苍清在旁帮着采药,大师姐没提及的不知名小野草也采了几株,李玄度只当她是觉得好玩,也没问。
走出无望山时,天已擦黑,没有寻到玉灵芝的苍清二人,还是决定去趟春风楼,叫今棠小姐自己在这堆草药里翻找翻找。
苍清刚抬步,元真意上来扯她衣袖,“道长啊,先去我家捉鬼吧,要不我是一日都待不下去了。”
他一身破烂沾着粘液,又臭又脏,瞧着最为寒碜,苍清捂着鼻子将他推远了,“我们还有要紧事要寻今棠小姐,明日再去你家。”
“道长要寻锦娘,我让小仆去请来家里就是,再者您二位这一身……”元真意含蓄地用眼神提醒,“可去我家中清理。”
苍清抬袖闻了闻,又凑近李玄度想去闻他的,再次被无情推开,虽说避尘决解决了外观,但在遗的胃里滚了一遭,这腌入味的臭气确实……和元真意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都说今棠难请,到了元真意这处,说起来竟如此轻松。
“元郎君和今棠小姐的关系似乎很好?”
“我与她青梅竹马自幼相识,请她来一趟,不费事。”元真意一脸诚恳,又拱手哀求:“道长信我!若是让我独自归家,必活不过明早!”
既然是儿时情谊,倒也说得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行吧,前头带路。”
三个臭兮兮的人走在街上,行人纷纷捏着鼻子快速从他们身旁溜过,并留下嫌弃的眼神,像是在瞧刚从粪坑里捞出来的……
要脸的三人加快脚步,左拐八绕地到了一处不算深的巷子里,周边统共也只有五六户人家。
元真意家算得上是里边最大最好的,但苍清的目光却被与他家一墙之隔的宅子吸引了。